(聲明:刊用《中國新聞周刊》稿件務經書面授權)
涉嫌刑訊逼供,一名警察因此改變了命運,然而這名前警察并不承認法院最后的過失傷人罪判決,他開始了不一樣的心路歷程
★ 本刊記者/楊時(發(fā)自江蘇南通)
著褐色西裝的李世江,駕駛自己那輛半舊的白色北斗星汽車奔馳在江蘇海門市的路上。在一個路口,他熟練地把車調一個頭,停在路邊!斑@就是海門市看守所,我在這呆了一年半!崩钍澜瓏@了口氣。
他小心地駛進看守所的大門!斑@個家伙還在這。”有穿著警服或者便衣的警察走出來,和他打招呼握手!袄侠顏砹!彼麄冞@么稱呼他。
9年前(1999年),干了10年警察的李世江和這些看守所的警察以一種尷尬的方式相遇——李被認定審訊時過失傷害一名小偷致使眼球摘除。
看守所,一年半
在看守所的一年半時間里,他不斷地對看守們訴說自己的冤屈,不斷地申請紙筆寫申訴材料。因為“表現(xiàn)良好”他提前兩個月被釋放。
現(xiàn)在,李世江和《中國新聞周刊》記者來到這里,看他的“故地”。
一位熟識的看守所警察走進會客室。李世江給他遞上一根煙!澳懿荒茏屛覀冞M去,看看審訊室和以前的監(jiān)房?”李世江對警察說!安恍胁恍,我今天能出來和你們說話已經是違反紀律了。這有很嚴格的規(guī)定!睂Ψ交亟^!澳呛茫銈兞,我出去轉轉!崩钍澜崎T走了。
9年前,兩人每周都會有對話。那時,李世江是在押犯人,后者是看守警察,兩人之間沒有寒暄。
“他一直說自己是被冤枉的,是不是冤枉我們也不能說。我們只是要掌握服刑人員的思想動態(tài)!笨词卣f,“不過,李世江在里邊的表現(xiàn)還是不錯的,這是真的!
會客室里煙霧繚繞,墻上宣傳海報有醒目的紅色大字“嚴打”。窗對面是看守所大門,黑色,緊閉。海門市看守所的牌子掛在左側,金底黑字,銹跡斑駁。
1999年11月21日,因涉嫌刑訊逼供,李世江被刑事拘留,關押于海門市看守所208監(jiān)室。當時,他剛從六天六夜的“雙規(guī)”中“解脫”出來。曾著警服的李世江被要求換上看守所的囚衣,并被其他囚犯剃光頭發(fā),他感覺很委屈。走到監(jiān)房,他對看守說,“能不能給我買幾件換洗內衣啊?”過了一會,有人從監(jiān)視窗扔進幾件男士內衣,對里邊的人喊,“這個人的東西,你們誰都不許動!”
208監(jiān)房是四排監(jiān)房中的一間,三十多平米的長方形。一張通鋪,平均關押十五到十六名嫌疑人和犯人!皠傔M去時,我被告訴不要暴露以前的警察身份!崩钍澜f。
最初三天,其他的犯人打量著這個新來的中年人,問他犯了什么案,他就支吾過去。他恨那個自己審訊過的小偷,恨和自己一起辦案的同事。自顧自地恨,世界被他排擠在外面。三天后,李世江扛不住了,“我總以假面目示人,不行啊。”他把自己警察的身份向獄友們和盤托出?词厮锓溉藢斓膽B(tài)度讓李世江做好了一切心里準備。但是意外沒有發(fā)生。因為他的特殊身份,也因為獄警給他送衣服時的特殊交代,同監(jiān)房的犯人們對這個人有些另眼相看。監(jiān)房里的“老大”把他叫過去,指著自己旁邊的位置說,“你就睡這!
管教的工作之一是找每一名犯人談話以“掌握思想動態(tài)”。申冤的聲音總能從狹小的談話室里蔓延出來,消散在看守所狹長的走道中!拔液涂词厮鶎χ桑麄冋J定,這人果然不是東西。我要是認真服從管教,我就又成了認罪伏法!崩钍澜刻於荚谧聊。
日子在高窗和昏暗的燈光中過去。1999年12月5日,李世江接到通知,自己因涉嫌故意傷害罪被逮捕。2000年9月6日,因過失傷害罪被正式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。李世江沖著檢察院辦案人員大喊,“我沒做這些事,你們不能一錯再錯!碑斎粵]有效果。
他開始上訴,一個半月之后,維持原判。法院終審判決書寫道:“本院認為,上訴人李世江身為公安機關的偵查人員,在履行公務過程中理應文明執(zhí)法,然其在尤志剛低頭簽名,伸手取回尤手中鋼筆過程中,應當預見到自己揮手行為可能碰擊到對方,卻因疏忽大意沒有預見,并導致尤志剛重傷結果的發(fā)生,其行為已構成過失致人重傷罪……駁回上訴,維持原判!
李世江繼續(xù)著看守所里的生活,面對高墻電網和徹夜不熄的電燈,他始終都在回憶改變他命運的一秒鐘。
審訊室,一秒鐘
李世江走到看守所的側面,靠近圍墻,“第一排是女監(jiān)房,后面三排是男監(jiān)房。”高高的塔樓上,有武警端著槍,喊,“你,干什么呢?”“我看看,我在這生活了一年半!崩钍澜瓫_著武警說。
在車里,他開始給張健全打電話。張健全是李世江曾經的同事,9年前,他和李世江一起審訊被抓捕的盜竊嫌疑人尤志剛,就是那一次,李世江的命運被徹底改寫。
成為警察之前,李世江曾是一名軍人,偵察兵。上過中越戰(zhàn)場,負過輕傷,現(xiàn)在每月還領取國家的傷殘補助。退役后,他復原回家,成為江蘇南通市的一名警察,做文案內勤工作。因為自己的興趣和偵察兵的背景,他后來被調為刑警,一直擔任偵查員。用他自己的話說,“工作還算比較積極!痹屠钍澜黄鸸彩碌耐聦λ墓ぷ鲬B(tài)度有不錯的評價,“工作認真負責。”據(jù)說,在一次提拔副所長的不記名投票中,李世江得票頗高。
他出事這年,38歲,從警十年。這十年,瑣碎多于輝煌,但他本人認為自己對警察職業(yè)有很深的認同。突然脫下警服,李世江始終無法接受。
直到現(xiàn)在,李世江仍然認為是張健全的證詞使自己蒙冤入獄。電話里,他卻聽上去很平靜!皬埥∪珕,你好。有時間嗎,我想找你聊聊!崩钍澜瓛炝穗娫捳f,“他不敢拒絕我。”
張健全選擇的咖啡館位于南通市濠河邊,初冬季節(jié),仍有綠樹掩映。張健全一人坐在大廳的一個座位上,周圍的人大聲聊天!皝砹!睆埥∪酒饋,和李世江握手微笑,老朋友一般。“咱們找個包房。”李世江說。張健全開始推脫,坐在椅子上不起來,“就這吧,挺好,沒必要找包房!崩钍澜瓐猿种言浀睦贤聨нM包廂。張健全和李世江一樣,有著從戎的經歷,部隊轉業(yè)做了警察,比李世江大兩歲。
兩個人并排坐在一起,就像9年前在審訊室里的位置一樣。1999年5月12號,李世江和張健全到南通市看守所,提審一周前被李世江抓獲的盜竊嫌疑人尤志剛。審訊基本順利。下午1點26分。李世江做完筆錄,隔著審訊臺要嫌疑人看筆錄。對方說,“我識字不多!崩钍澜H自念了一遍,又讓尤志剛在每一頁筆錄上簽字。
李世江有個習慣,審訊時帶兩支筆,一支自己用,另一支讓疑犯簽字。簽字之后,李世江背對著疑犯在審訊臺上整理筆錄紙,順口問張健全,“老張,你有沒有印油?”尤志剛說,“我不納印。”李世江說,“那我給你注明,疑犯拒絕納印。”這句話還有三個字沒有寫完,張健全喊了一聲,“尤志剛,你干什么?”
李世江抬頭,發(fā)現(xiàn)疑犯的頭偏著,手擋在臉上!笆遣皇欠付景a了?”兩人都沒在意。過了一秒鐘,兩人發(fā)現(xiàn),尤志剛的右手中指似乎陷進了眼眶。兩個人分別從審訊臺的兩端沖過去,各自拉開了疑犯的兩只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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